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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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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服務員給李行簡上了一副新的碗筷。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獅子頭給霍令宇。

霍令宇擡頭一看,桌上一溜人好奇地盯著他們兩個,見霍令宇擡頭,立馬夾菜假裝吃飯。那麽一通下去,大家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那個在盤子裏的獅子頭怎麽看怎麽礙眼,然後緊接著又被放了一筷子菜。霍令宇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壓低聲音跟李行簡說:“你沒有必要給我夾菜。”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李行簡更起勁了。很快霍令宇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霍令宇:“……”

今天已經出過一次洋相了,當著許多同學的面他不好對李行簡發作。於是霍令宇匆匆借口自己吃飽了,然後跟大家打了一聲招呼就早早離席。

李行簡也立馬起身:“我送你。”

大家一起起身送他們,霍令宇只覺尷尬不已,已經能預料到走後他們會聊什麽了,逃一般地離開了包間。

冬天的風甚是寒冷,他裹了裹衣服,借著月色走得飛快。李行簡在後面跟著,亦步亦趨:“太冷了,你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今晚好多糟心事,霍令宇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猛地停住轉身盯住後面那個男人,語氣甚是嚴肅:“李行簡,你好煩,你能不能別跟著我?”

李行簡似乎早就料到他這個反應,裝作沒聽見一樣轉移了話題:“我看你沒吃多少,要不然我帶你去一家很好的餐廳,他們家的……”

“你今晚想說什麽?你到底有完沒完?”招牌菜品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被霍令宇不顧臉面地打斷。

李行簡低聲說:“我只是想送你回家,我們在車上慢慢聊可以嗎?”

身後他的車很恰當好處地滑到他們旁邊,李行簡的手已經放在了車把處。

“顧西一直在家裏等著我,我坐你車回家他會不高興。”

李行簡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又白又青,開門的手瞬間僵住,然後縮回來。終於談到了點子上,李行簡揮揮手讓司機駛離,四下無人,只剩下他們兩個。

李行簡咬了咬下嘴唇,像是有點咬牙切齒但又不好發作:“你就那麽喜歡他?”

霍令宇心裏一直憋著一股氣,尤其是在李行簡面前。真真假假先放一邊,他急需一個逃離對方迫害的理由。

於是霍令宇毫無猶豫地點頭:“對,我就是喜歡他。”

李行簡實在忍不住,難以置信:“他到底哪裏好?學歷差勁,沒有正經工作,長相一般,脾氣暴躁,兜裏更是沒有幾個錢。”

他聲音越來越大,就差點失控把心裏話喊出來了,“他哪裏比得上我?!”

對於李行簡對顧西的偏見,霍令宇並不打算反駁,他默認他說的都對,但是——

“可我就是喜歡他。”霍令宇說,“再說,你怎麽好意思說他,你偏執扭曲的性格又好到哪裏去?”

“你跟他能不能分手?我可以忘記你們同居的事情,我們回到星河灣的時候。”

霍令宇:“不可能。”

他實在不想跟李行簡再扯些沒有用的,轉身就要走,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扣住,他掙了幾下紋絲不動,又看向李行簡。

然後他的喉嚨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

月黑風高,路燈閃閃爍爍,本來就光線欠佳的道路上又摻雜著過節時候滑稽的彩燈和一連串紅燈籠,李行簡的眼底是濃郁的黑,又印出星點囂張的紅,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所感所想。

五顏六色又昏暗的光在他白皙精致的臉上明明滅滅,像一個野獸派畫家在白紙上肆無忌憚地塗抹色彩,顯出幾分癲狂的味道來。

霍令宇心中升起一陣寒意,他的手腕被攥的通紅,疼痛讓他想起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候。

驚恐慢慢地在他的血液裏揮發,原先趁著酒精壯的膽子逐漸萎靡。霍令宇終於意識到今晚他在李行簡面前有點出格和不知好歹。

李行簡真較真起來,顧西一個小孩怎麽夠他折磨的,他碾死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就像碾死一只螞蟻。同時,霍令宇自己也會被重新抓回去,鎖上腳鏈,估計連床都下不去。如果李行簡想,可以讓他瘋瘋癲癲一輩子,精神控制,讓他除了叫.床就只能喊出李行簡的名字。

一想到這,霍令宇像一個瀕死的小蟲,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

出乎意料的,李行簡竟然慢慢放開了對他的桎梏,霍令宇想後退幾步,發現雙腳竟然挪動不了半分。

更意外地是,李行簡接下來的話。

他說:“對不起。弄疼你了,我很抱歉。”

李行簡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他擡起毫無色彩的眼睛來,說了一段讓霍令宇很長時間都忘不掉的話:“如果你不介意,那套別墅我過戶給你,你帶著顧西住在裏面,我每個月給你打一筆錢,怎麽使用都是你的自由。你不用工作,想出去旅游的話,我可以提供私人飛機和專門管家供你出行。

“而我只有一個要求,你的每處房產裏必須要有我一個房間,以便我隨時過來住。”

他說的既驚悚又隱晦,慣用成年人的說話技巧,拐彎抹角。霍令宇試圖理解又理解不了,心中的不安倒是慢慢擴大。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不太可能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測印在他的腦海。

霍令宇十分難以置信,他的聲音幾乎顫抖,然後說出自己直白的猜測:“你的意思是……要當我的小三嗎?”

他希望李行簡能恢覆到原來的為人處世上面,不可一世高傲自大。他甚至可以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但是不能接受李行簡說出那樣的話。

他幾乎懇求地祈禱李行簡聽了自己的猜測以後出聲呵斥,然後肆無忌憚地嘲笑他想什麽春秋大夢,這樣霍令宇心裏還舒服一點。

可惜沒有。

李行簡沒有反駁。

他只是又一次低頭,咬緊嘴唇,完全是默認了他的話。

霍令宇覺得,有什麽東西開始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脫軌,擺脫了人的掌控。

曾經驕傲無比,在感情博弈中始終處於上風,他無時無刻不在哄著的李行簡,竟然在這裏低三下四,甚至可以接受他現在的男朋友,跟顧西一起“分享”他的愛。

“荒唐!你在說什麽狗屁話!”霍令宇整個人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你覺得顧西會同意嗎?這對於他來說不公平!你又跟當初哄騙裴令意和我的時候有什麽兩樣!”

對於李行簡來說,也不公平。

李行簡低聲說:“不一樣。我可以加錢。”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我知道你可能會難以接受,”李行簡說,“但是我了解過,同性情侶中有個別情況是三人生活在一起的。既然他們可以,那我們也可以。這是我基於目前的情況,得出的唯一解決方案。

“你跟他做的時候在上面,那麽我可以接受這樣的體位。”

顧西那天說的話深深刺到了李行簡的神經。他幾乎丟盔棄甲一般逃離他們的家,然後在別墅書房裏閉門不出。窗簾不拉開,房間沒有一絲光亮。他自己安靜地想了很長時間,甚至過年連莊園都沒有回去。

這是他被認回去以後,第一次沒有陪李慎英過年,對此李總頗有微詞。

“你不是說你自己不是同性戀嗎?你不是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嗎?你現在又來用這個案例對標些什麽?”霍令宇說。

李行簡聽了他的三連問一楞,“我不知道你還記得那些話,我以為你早就忘了。”

“你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李行簡的身形晃了幾分,然後站定,不說話了。

無心說出的傷心話一直都是紮在別人心裏的一顆刺,它不會隨著時間消磨,反而周圍的肉會跟著一起腐爛。

組織了半天語言,他才開口,嗓子帶著一絲幹澀:“我只是知道我離不開你。”

自打出逃成功的每一個夜晚,李行簡在床上都輾轉反側。不會有人半夜醒來給他蓋被子,早上為他做早飯,輕聲細語地哄他,包容忍耐他的一切壞脾氣和毫無章法的甩臉色。

霍令宇愛他,他覺得理所應當。看著慢慢喪失生氣,逐漸消瘦的霍令宇只覺得煩躁,把他囚禁在李公館的時候說話做事更不客氣,可是這也難以撫平心中的不適。

就像太陽有一天散失了它所有熱度,整個太陽系都會陷入崩潰。

然後他終於意識到,霍令宇的毫不保留的愛,是他汲取的生命養分。這種愛不是他自己索取來的,是霍令宇不斷無私地給他的,只是他誤以為自己應得。那些仇恨激起的錯覺,反而讓他在恃寵而驕的路上一路狂奔。

是他潛移默化裏需要霍令宇,而不是霍令宇需要他。

他需要不斷地激怒、嘲笑、貶低、踐踏霍令宇的真心,不斷試探和越過對方的底線,然後再靠著霍令宇持續地包容,來證明自己是被他愛著的。

以仇恨為借口,只是讓霍令宇付出的更多一點,並且借助對方的愧疚心。這樣一來,霍令宇會一直愛著他,不再像那次舊廠房一樣,聯合外人去背叛他。

他本可以自欺欺人一輩子,直到對方的身體和情感毫無留念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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